盛夏,狭窄的弄堂巷子里,层层叠叠的小商铺后,开着一家理发店。这店面又老又破,牌子是粉色的,被雨水冲刷得泛着白,牌匾上用黑体写着‘美约理发店’。

    这理发店开在巷子的转折处,两头都是小商铺,神奇的是,路过的人都纷纷避开了这家店,像是嫌恶一样,拐着弯儿绕开。灰扑扑的玻璃里隐隐约约能看见几个姑娘,穿着紧身的靓丽皮裙,坐在靠墙的沙发上。几个看起来老成风韵的女人都叼着烟,旁边坐着的有些扭捏的小姑娘也学着叼烟一吸一吐,一时间让店里的景色看起来像盘丝洞一样,烟雾弥漫。

    “少抽点,一会客人来了。”何光从小木楼梯飞快跑下来,他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,穿着件单薄的白衬衫,领口的两枚扣子敞开着,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。他长得端正,不说话时总是蹙着眉,瞧着不好接近,但一开口,声音又像是涓涓泉水,听着让人心神愉悦。

    “知道啦知道啦~”搭话的女人坐在最中间的位置,大家都叫她允姐儿,她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高开衩旗袍,头发是只到下颌的波浪卷,她勾着手把一边别在耳后,露出光滑的面部线条,“8号什么时候来?”

    “快了吧。”何光淡漠地摆弄桌子上已经落了灰的理发工具,看起来不是很在意。

    门哗啦一声打开了,屋里的人齐刷刷地朝外看过去,一个高大的人影几乎挡住了屋外所有的光,何光手一抖,理发剪掉在了塑料托盘里,当啷一声。

    这人怎么这么高……

    门口的人先是一怔,然后在空气里挥了挥手咳嗽两声,“熏死了……”他低声嫌弃道,“女的还抽烟……”

    允姐儿有些不悦,她把烟丢在地上,然后用那双漆皮红色高跟踩灭。

    门口的人走了进来,反手拉上了塑料门。太阳光一弱何光才看清这人的外貌,一米八接近一米九的样子,年龄看起来不是很大,一头到锁骨的凌乱长发把他整个人衬得阴郁颓废。这人眉骨很高,加上身高差,看向何光的时候垂着眼眸,有种蔑视感。

    何光也算是在这行有点见识的,来他这光顾的不是喜好特殊就是图个新鲜,大多数都是些有钱又油腻的老男人,他见惯了来的人其貌不扬,这样俊朗年轻的倒是让他麻木的心猛地漏跳了两拍。

    见一屋子人怔住,俞衔青轻轻咳嗽了两声,他穿着件无袖的黑色体恤,胸前的布料被汗浸湿了一小块,胸脯的沟壑被衣服紧贴着,惹眼起来。“去哪儿洗?”

    “啊?”何光一愣,指了指楼梯旁边的白色小门,门有点矮,俞衔青猫着腰钻了进去,临关门还看了何光一眼。

    “他说洗洗……呦~”允姐儿压着嗓子调笑道,“来了个爱干净的老板。”旁边的女孩也投去羡慕的目光。

    何光蹙着眉,“嘘。”

    俞衔青很快从小隔间里出来,头发湿漉漉垂着,他不太会用毛巾包头发,就松松垮垮地搭在头上。

    何光见他的头发滴答滴答地淌着水,就走上去帮他擦,俞衔青高出他半个头,他压着膝盖半弯着腰。何光擦着擦着觉出些不对劲,问道,“你是预约的客人?”

    “什么预约?”俞衔青看向何光的眼睛,那是一双又圆钝又清澈的眼睛,睫毛浓密,小鹿一样,在他的注视下慌了神,睫毛忽闪忽闪的。

    “没什么…”何光避开视线跟允姐儿对了个眼色,沙发上的女孩就一溜烟地走回屋里,何光把毛巾搭在椅背上问,“剪什么头发?”

    俞衔青走过去两腿大剌剌地敞开着坐下,“光头吧。”

    何光没搭话,拿起推子顺着俞衔青的后脑勺开始推,他的动作又轻又快,像是担心什么似的,时不时地望向门外。

    平时理发师总是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,或者办卡或者说些奉承话,何光却很安静,垂着眼睛专心地把这颗头上的头发推掉。俞衔青通过镜子打量他,何光给他的感觉很奇怪,就好像,好像不是个男人,是个女人一样,不,比女人还要媚。那双眼睛垂着时眼尾是向上的,尾尖还有些粉,男人的眼睛应该是这样的吗?

    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