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哒哒哒哒哒……”
李知念刚推开门，拐杖撞地的哒哒声便响起。
接着，随着声响，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拄拐从正屋内蹒跚走出：“阿念，你回来了。”
李知念方才在感念世事人情，心还柔软着，一进来又看到这眼瞎年老，刚死了儿子的凡人老太太急急出来，顿感难过，迎了上去，道：“老太太，外面风大，你何必出来。”
“哎。”许老太太停下脚步：“到如今，你还是不肯叫我一声娘。”
李知念身为狐妖，修炼几百年，不知比这看似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大了多少轮，况且他只是为了报恩才和许郎成亲的，从未喜爱过许郎，自然不愿喊她娘。
他不想回答这件事，低头掀开盖布，从竹篮内拿出几块饼，塞进老太太怀里：“我买了许郎生前爱吃的肉饼，还热乎呢，老太太先吃几块。我把剩下的肉饼供在许郎灵位前。”
许老太太叹了一口气：“罢了，你去吧。”
“老太太趁热吃饼，吃完饼早点睡吧，明日要早起给许郎下葬呢。”
李知念进了堂屋，也不先给许郎供上肉饼，反而随手放下竹篮，径直走到屋子中央的棺材旁。
棺材盖子盖了半边，刚好盖住了许郎下半身，从李知念的角度望去，可以看到许郎尸体倒过来的脸，皮肤润泽，头发油亮，和睡着的活人只有会呼吸的差别了。
可他终究是死了。
李知念定定凝视许郎片刻，脑海里划过他们相处的一百多个日日夜夜。
许郎是个不爱说话得男人，就知道闷头扎纸人，李知念叫他吃饭洗澡睡觉，他才垂着脑袋，一边捏紧扎纸人的工具，一边低低回答一声嗯。
他指尖的纸人都比他活泼有生气。
李知念完全不明白这个凡人到底在想什么，每日都盼望着自己能早日离开他。如今，李知念真的可以走了，心里倒是有些惘然。
李知念捏了个法诀，往许郎脸颊上方一点，许郎枕在正中的脑袋朝左一歪，枕头下飞出一个小木盒。
李知念接了木盒，打开查验，金丹还好好的，便放下心来，他都开袖口，将金丹藏入袖内，关上棺材。
明天，许郎就要下葬了，不需要用金丹灵气保存尸身了，他要把这枚金丹归还给玉虚宫的道士们。
收好金丹，李知念又掐法诀，引动地上的七根钉子，一把榔头；钉子以左面两个，右面三个，上下各一个的位置排好，然后榔头上阵，一下一下敲出“叮叮叮”之声，把钉子捶入了棺材板。
这下，许郎与他之间的缘分、恩情，算是真的结束了。
李知念站在棺材边，怔了许久，终于回过神来，他亲自动手往篮子里拿出肉饼，供奉上，又从袖中里掏出他模样的纸人检查一番。
李知念跟许郎生活半年，倒也学了些扎纸人手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