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面有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响起,阮阮大气也不敢出,眼睛渐渐适应黑暗以后,她可以看得见眼前人的轮廓了。

    他的膝盖抵着她的腿,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,垂着头,阮阮莫名想起自己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大金毛,每次被她骂时,也是这副表情,耷拉着耳朵,眼尾和嘴巴一起往下撇,委屈极了的模样。

    她的脑袋慢了半拍,习惯性地伸手想去给他顺顺毛,手掌贴上去的时候,她才反应过来,想缩回来,未料他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,然后将脸颊在她手心里蹭了蹭。

    他的脸好凉,应该是在外边吹了太久所致,阮阮的手指哆嗦了一下,钟沥说:“真的不喜欢了吗?”

    这次的声音更低,不知是不是阮阮的错觉,她觉得他像是在故意跟她撒娇。

    阮阮抿了抿唇,缩回手的动作用力了些,钟沥终究还是放了手,目光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她。

    阮阮低头笑了笑,说:“钟先生现在该不会说,您已经喜欢上我了吧?”

    有些讽刺的语气,不等钟沥说话,她又往旁边移了移,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内,她说:“我要换衣服了。”

    钟沥保持着背对着她的姿势没有动:“不可以吗?”

    阮阮问:“什么?”

    钟沥说:“不可以喜欢你吗?”

    阮阮终于再次看向他。

    “我不信的。”她说,“我理解您现在的心情,大抵觉得自己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,突然飞走了,不受您掌控了,所以有点不习惯。”

    “但是,这不是喜欢。”她看向灯的开关,但没有走过去摁亮它,“而且,我不喜欢、也不想再回去了,看在我们也算互相陪伴了好几年的份儿上,希望您放我去好好生活,好不好?”

    她说得恳切,可她越恳切,钟沥心头悬着的那把刀就越往下坠,扎着他的心脏,刺刺的痛。

    刚刚在底下,旁坐的女生问他是否喜欢阮阮的时候,他答,喜欢的,那时候其实心里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轮廓,只觉得自己应当是喜欢的。

    不然,他这几天也不会如此烦躁。

    但此时他与阮阮在黑暗里这样沉默相对,听她语气温柔却冷淡地说希望他能放过她,让她清净生活的时候,先前那潦草的轮廓忽然就在他心里一笔一笔清晰起来。

    他其实很少去想这些问题,他的生长环境令他很少去珍惜什么,因为他想要什么,就会去努力争取,哪怕用上一些不那么体面的方式也没关系。

    从小到大,身边更是不乏喜欢他的人。

    那时他去南城办事,在那个停电的自习课间,无意间对她惊鸿一瞥,当时只觉得她好看。后来再遇见,她狼狈地向他求助,他本来其实是不想多管这个闲事的。

    但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自己先前与她的那两次照面,加之他那段时间正愁没理由找钟黎的事儿,就拿桑语当了个幌子,而阮阮无疑可以让这个幌子看起来更有说服力一些。

    毕竟,一个连情人都要找一个和哥哥的未婚妻长得像的人,做出什么疯批的事情,都不足为奇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