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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十章树下

    狐妖倚坐在矮桌旁,手臂支靠在桌边,凝视着半展的画轴。彩雀从篷帐外飞入,落地化为少女。

    彩雀微皱着眉,看着指尖触摸着画中女人的面庞的狐,声音低沉地说:“姐姐,他们正在商量怎么抢走画轴。”

    狐妖的指尖在画轴上停顿了下,平和地说:“给他们说,到了树下无人阻挡。”

    见姐姐依旧不急不慢,彩雀快步过去,倚地坐在狐妖对面,看着面无表情的狐说:“监生让铁夫杀了你,他帮铁夫来拿心脏!”

    狐微微一笑,卷着画轴,轻描淡写地说:“这监生不适合做将军。”

    “我去杀了他们,我们只有三天时间。”彩雀攥紧拳头,凝视着地面说。

    “不,我们需要他们,海市因欲望而生。”狐淡然地看了眼结着愁绪的彩雀。

    “姐姐已经历劫了九次,寒冰地狱依旧没有放过我们。海市重启,姐姐可能就永远被囚禁,”彩雀倚到姐姐跟前,“比寒冰地狱还孤独,我们寻法取出斩妖石,继续食人心肝,画皮永驻,同长生心一起魅惑人世间,做个逍遥妖精岂不是更加自由快活?”

    “我不是妖,”狐从桌边站起,手里拿着画轴,低头望着彩雀说,“我是九尾,曾经幻想着异化成人的九尾。异化自古以来总会引发人类的恐慌,也总是吸引着人,这个世上,真正拥有妖心的是人。他们想通过我们找到海市,他们要的并不是长生心,而是海市里的那棵连通天地的树。”

    彩雀从桌边站起,望着走向卧榻的姐姐,平静地说:“姐姐你要清醒,我们发动同伴,没有人能奈何我们。”

    狐驻在原地,片刻,回头,笑着望着一脸严肃的彩雀,说:“海市是被诅咒的故乡,唯有那个书生才能肆意游荡在破碎的世界里,”狐看着画上的女人,“狐千年历劫一次,这是我最后的机会,我要回到树下,一切都会在那里结束,一切也都会再从那里开始。”

    彩雀思虑了片刻,说:“过了此劫,姐姐就是十尾。现在想来,我们当时不应同情那个杀死自己的妹妹又忏悔不已的女人。”

    狐立于小窗边,望着窗外小眉月,说:“她的忏悔让我看到了自己,我,连着心,带着皮,一起同她融合于湖底,满以为一切到此结束,却不想她迷恋上自己的影子,被影子诱惑,最终堕落,人类总是用欲望来应和大千世界对自身的招徕。”

    “就和姐姐一直放不下画上的女人一样吗?那个叫娥的女人被你骗到扶桑树下干了什么?”彩雀望了眼姐姐手上的画轴,声音冰冷地问道。

    狐转身看着彩雀,说:“我变的这个女人?书生讲的往事——姐姐从来不想对你隐瞒,在扶桑树下我取走了她那颗被自然之神诅咒后长生不老的心,而之前她的丈夫杀死了你所有的亲人。”

    听此,彩雀一脸惊讶,望着眼前的姐姐,半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狐缓缓地走来,拉彩雀在桌边坐下,温和地说道:“那女人去树下找自己的孩子,直到你的长兄从扶桑上飞下。”

    烛光如狐尾无声无息地摇曳,故事又从那个叫娥的女人身上开始讲起。

    从树上飞下的金乌褪下薄如虹的羽翼,女人看到那层正被抢夺的羽翼恰好在地上落下一团不小不大的影。她鼓起勇气,赶开了鸟儿。那只最美的鸟又披着彩虹般艳丽的羽翼飞上了扶桑树,其他九只鸟啼叫着围绕在开始掘地的女人身旁。

    娥掘到一尺深时,挖出一堆色彩艳丽的羽毛,她把羽毛悉数堆在边上,一只鸟跳到羽毛边开始拔自己的羽毛。娥掘到两尺深时,又挖出一堆色彩艳丽的羽毛,她又把羽毛悉数堆在边上,第二只鸟跑到羽毛边开始拔自己的羽毛。就这样,等她挖到九尺深时,她总共挖出了九堆色彩艳丽的羽毛。她看了看已全拔完自己的羽毛、开始用喙把那堆色彩艳丽的羽毛往身上插的第一只鸟,又看了看哀叫着盯着自己看的第九只鸟,叹了口气,伸手把第九堆羽毛捧出悉数堆在边上,第九只鸟也跑到羽毛边开始拔自己的羽毛。

    她久久地看着刚捧走第九堆羽毛的地方,正准备转身爬出坑时,只见土壤松动,接着就从地下爬出一个脐带还连在身上的娃娃,娃娃坐在坑里看着眼前的娥伸着双手哇哇地哭。

    娥看着地上的娃娃,喜得嘴快裂到了耳朵根。她赶紧褪下身上的兽皮,把地上的娃娃裹在里面。